《孩子王》摄影构图造型

顾长卫的《孩子王》

　　一

　　阿成语：“早晨有雾，雾里的太阳都是白的，白太阳。”《孩子王》语：“1976年我在生产队已经干了七年。砍坝、烧荒、挖穴、挑苗、锄带、翻地、种谷、喂猪、脱坯、割草、都已会做，只是身体弱，样样不能做到人先，自己心下却还坦然，觉得毕竟是自食其力了。”

　　老杆语：“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和尚讲故事。讲的什么呢？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和尚……”

　　气功语：“运内气，走经络，吸鲜气，出津液。”

　　《老子》语：“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

　　二

　　光与色使眼睛有了真用，当你打算对大自然说：“OK！”一定记住这样设想：并非专意为你，许是谁都不为，故不能把人只做高级情感能动物，显出煽情的意思，还是应该简单回归以下，这样，光与色与人都会实在。否定煽情，并非否定人对光与色的仰慕和崇拜，人对光与色的观测和选择。缘由最简单：拍电影嘛！

　　所以我这种了，即不将所有从白光中分离出七色光。又从七色光中再分离出无数色光一统追求。也不讲素描样物本拓片一伴终程。只随《孩子王》的心欲。很严肃的随其，我们自身比《孩子王》更平静。

　　白的雾，白的太阳。绿，从来就显不出本色，被雾、被刺眼的光、被夕阳残食，只见红土和夜，红土仿如滚热淌状的血，夜则幽静而深邃，最有力度的要数巨牛卧伏般浑然而显出草木本色的校舍屋宇和复活节岛般古文化的神秘坡岭。大自然巨了又微，一间屋宇将人圈了又盖，于是显小。可阳光极强的射进来，人的思想又极捷的想出去，可以十万八千里，可以十万八千正负年，于是显大。草木屋宇是一个极大反差的空间，令人急促中难以感受到色，只觉出昏暗中一道强光，强光中一片昏暗。

　　若归纳，它不取七彩纷扬。一场戏，一个章节，只以一点为准绳渐次开来；全灰、全白、全高反差、全蓝及全红。主光线之色，舍物之固有本色。

　　辅助光旨在使自然更自然。绝大多数情形下，要以极为柔和的极大面积的漫反光为基础，主柔，间后使大自然中的冷暖关系也在辅助光的处理中得以显现。

　　三

　　人生十件事：吃、喝、拉、撒、睡。生、死、人、鬼、操。前五件务了“实”，后五件务了“虚”。实在表象、虚在意象，虚实相揉相搓，仿如编一根绳。

　　《孩子王》和大自然全然一体了，人、物、景、融会经营了，这便是摄影构图之章法。藏犀利之芒，守对称之平圆。柔，并不十分之十，十就满，满无漏。漏才有气息，所以偶有犀利，才显出真正所主。

　　需急须止步的是全心全意模仿其他造型视觉艺术，因为电影已不再是半个余世纪的杂耍。它自身的独特的说事方法不再为其他艺术代之。现在，电影就是要用电影说事，不要赶集市般去仿造再现油画、国画、版画或水彩画。重要的是与自然生活产生瓜葛，理不清剪不断，要赶集市只有一个方向，走向生活和大自然，想来跟人家艺术身后向前走毕竟不好。

　　话归话，作文归作文，拍电影归拍电影，视觉造像的表达只有完成片本身。阐述若能代之银幕，组织摄制组再花钱买胶片去拍，就戏过了。用文章说电影不怕有说不清的时候，文不达意时，心里并非不明白，心里明白了也并非不能与人意会，意会却是从文章里走出去的事了。

　　“斗转星移。”陈凯歌语。

　　“是以圣人终不为大，故能成其大。”《老子》语。

　　“意守丹田。”气功语。

顾长卫 1986年10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