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专题：影像的虚与实

       由于电视表意符号的基础是影像，因此，无论什么时候，表意内容都会与现实形象保持一种联系。但是，由于创作者通过重新建构影像体系可以改变影像中现实形象的意指方式，电视仍然能有极大的表意自由，利用变形的现实形象，它也可以表现情绪，表现概念，表现思想，甚至表现抽象的意义。我们通常说的“超现实”的内容，实际上就是脱离了现实情境而带有创作者明显主观意图的那些情绪的、观念的内容，这些内容又往往需要通过分离影像对现实的所指关系来实现。

       尽管，在电视专题节目创作中，再现与表现有不同的影像构成方式和语言结构方式，但是，从表意角度说，它们是相互配合，相互作用的整体。实际上它们的结合，就是创作中虚与实的结合。曾经以“家”的三部曲《藏北人家》、《深山船家》、《回家》赢得巨大声誉的四川电视台编导王海兵，在离“家”出走，以《山里的日子》发起了他在艺术创作上又一次突围。在《山里的日子》中，高度还原的现实生活始终笼罩在王海兵对大巴山农村写意性的表现和主人公罗中立艺术创作的诗情画意之中。山区农民生存状态中的沉重（残酷的生存环境、经济的贫困、艰苦的读书条件）在油画的反复插入、音乐的回环响起、精美的画面、抒情蒙太奇的大量使用中，被一种浪漫主义情调所冲淡。在《农忙》里，大量的抒情蒙太奇、空镜头、人物与花木的虚实变化的画面频频打断叙事，跳离情节，由客观的描述进入创作者的内心。画面及音乐成了表达诗意的符号，王海兵所记录的人物言行、乡村山景的纯客观意义被消解了，在它们之中，始终浮动着王海兵感慨抒情的背影。

       纪实是今天电视界高扬的一面大旗，但强调纪实不等于画面只能实，不能虚，寻找具有象征、隐喻意义的形象，寻找有诗意的画面，是电视专题节目拍摄中一个很重要的美学追求，也应当是中国电视专题节目的一个特色，因为中国艺术重意境，讲究虚实结合、虚实相生。

       电视专题节目的虚是实中有虚，如《最后的山神》中的那棵树，在整部片子中多次出现，它既是山神的象征，因为上面刻了山神的标记，又是生命的象征，而且不是拍摄者主观的意象，而是客观存在的;既是现实的，又具有象征的意义，这种形象就有丰富的含义。《沙与海》中有些镜头，虽然是纪实的，但又是实中有虚。我们看到小女孩的戏耍，看到纳鞋底女儿的微妙心态，但仅仅停留在这上，似乎还缺少什么，只有当我们看到父子打沙枣一段以后，我们才感到心灵的震撼，打沙枣不仅是生活，同时还有象征的意义，在茫茫沙漠上，一棵沙枣树在默默地生长，默默地结果，谁也不知它是何时栽下，而父子两人在地上一颗一颗地捡拾，显示的是，天地之间，没有人烟的沙漠之中，孤独的树和孤独的人，人和命运。

       象征镜头要和纪实的画面，和整个自己所要表现的主题有内在的一致关系，如《怀念孔繁森》中逆光下随风飘荡的经蟠，既是高原特有的人文景观，又是藏族同胞对孔繁森是“佛”的评价的具象化，飘飞的经蟠既表达了藏族同胞对他的思念，义可以表达编导对他的评价，对内容的深化和意境的营造起到有力的渲染作用，因而作为一种意象贯穿全片，反复运用多次。《龙脊》中反复出现的高耸挺拔的松树，象征着生命力，九天九夜的连绵阴雨，隐喻当地艰难的自然环境，这些都含有某种象征意义。《最后的山神》中的小鸭子的一段，是比较抒情的，这一段落是和片中主人公孟金福的原始生命观念，山民与山林的关系，猎人与自然的关系，乃至编导想要表现的意思是一致的。